桂嬷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，指挥着一群丫鬟小厮，浩浩荡荡地涌进桐翠苑，仿佛是要将这里翻天覆地地改造一番。
这桐翠苑是相府中景色最好的院子，假山流水，亭台楼阁，一草一木皆是当年向飞章亲自为亡妻伊元蓉布置的。
如今物是人非，这院子又要迎来新的女主人了。
房笑柳驻足观望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哟，这不是夫人吗？”
桂嬷嬷眼尖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房笑柳，阴阳怪气地说道，“怎么有空到这儿来？
不去伺候相爷，小心有人捷足先登了！”
房笑柳压下心中的不快，淡淡一笑，“我是相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，还有谁排在我前头？”
桂嬷嬷冷哼一声，“夫人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。
这后院的女人啊，最忌讳的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！”
她故意顿了顿，又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老奴奉老太君之命，要按照主母当年的规格，重新布置桐翠苑。
有些东西啊，可不是长得像就能得到的！
有些位置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稳的！”
房笑柳如何听不出桂嬷嬷的弦外之音，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，冷笑道：“看来嬷嬷的意思是，相爷娶我娶错了。
嬷嬷的教诲，我定会转达给相爷！”
桂嬷嬷闻言，脸色一变，却也不敢再说什么，只得灰溜溜地带着人进了桐翠苑，临走时还狠狠地啐了一口。
房笑柳撑着平静的面色回到房间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，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。
这些年来，她在相府小心翼翼地扮演着“主母”，讨好着夫君和府中众人，为的不过是能够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。
可如今看来，她的退让和隐忍，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轻视和欺辱。
“夫人，您别往心里去，这老刁奴惯会狗仗人势，您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齐姑姑见房笑柳脸色不好，连忙安慰道。
房笑柳摇摇头，长长地叹了口气，“我没事，我只是……只是什么？”
齐姑姑关切地问道。
房笑柳欲言又止，犹豫了片刻，终于下定决心，“姑姑，我想离开相府。”
齐姑姑闻言大惊失色，“夫人，您……您说什么胡话呢？”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房笑柳目光坚定，“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，我想去追求自己的梦想，我想……”她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山中采药救人的快乐时光，想起了自己曾经立下的悬壶济世的志愿。
“我想学医，我想治病救人，我想活出属于我自己的人生！”
齐姑姑张了张嘴，想要劝说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她知道，房笑柳这些年来在相府过得并不快乐，但她也知道，和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，更何况是向飞章的妻子。
“夫人，您可想清楚了？”
齐姑姑担忧地问道，“若是相爷不肯放您走，您该如何是好？”
房笑柳看着齐姑姑，眼神决绝，“这相府我来得，自然也走得。”
……夕阳西下，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。
房笑柳独自一人来到向飞章的书房外，那扇雕刻着山水图样的红木门此时正紧闭着。
向飞章的贴身小厮看到房笑柳，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：“夫人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找相爷有话说。”
房笑柳淡淡道。
小厮面露难色：“夫人，相爷今日才下朝回来，正在内间处理公务，您看……无妨，”房笑柳打断了他，“我在外间等一会儿便是。”
说罢，便要往书房里走。
“哎哟，我的夫人，这可使不得！”
小厮连忙伸手阻拦，“相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，若是打扰了他议事，奴才可担待不起啊！”
“怎么？
我这个做夫人的，连进书房的资格都没有了吗？”
房笑柳停下脚步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。
小厮吓得连忙跪倒在地，“夫人恕罪，奴才不敢！
只是相爷今日心情不好，若是惹恼了他……”这时，书房的门打开，一个容长脸，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，看到站在门口的房笑柳， 脸上也变了颜色，“夫人这是怎么了？”
这男子是向飞章的幕僚，名叫林清远，为人圆滑老练，深得向飞章信任。
“林先生。”
房笑柳微微颔首，“我有些私事想与相爷商议，还请先生帮忙通传。”
林清远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小厮，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房笑柳，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。
“夫人，”林清远压低了声音，“相爷今日公务繁忙，要不，您还是改日再说吧？”
房笑柳摇了摇头，毫不退让道：“不行，今日事，今日毕。”
一时间，几个人僵持在书房外。
就在林清远还想再劝时，向飞章隐隐恼火的声音从书房内响起。
“吵闹什么？”
那声音仿佛惊雷一般，震得房笑柳的心头微微一颤。
“回相爷，夫人来了，说是有要事求见。”
小厮的声音扭捏得像蚊子哼哼。
书房内沉默了片刻，就在小厮以为向飞章不会理会的时候，里面传来了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，接着便听到向飞章低沉地命令，“让她进来。”
小厮如蒙大赦，连忙推开书房的门，对房笑柳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 然后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。
房笑柳提着裙摆，莲步轻移，走进书房。
她一进门，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，夹杂着一丝墨香，这是属于向飞章的味道，令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。
“你不好好在自己房间待着，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向飞章坐在书桌前， 头也不抬地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。
“相爷，”房笑柳柔声说道，“我有些话想和您说，是关于我……有什么事，等我忙完再说吧。”
向飞章依旧埋首于公务，挥毫落纸，只想随口打发了眼前人。
然而，房笑柳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，她站在那里， 一动不动，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。
书房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，向飞章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，看向房笑柳，眼神凌厉如刀，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。
“你什么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