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都市连载
古代言情《真千金回府后,反派们慌了》,是小编非常喜欢的一篇古代言情,代表人物分别是拾珠苏玉昭,作者“辣椒只吃小米辣”精心编著的一部言情作品,作品无广告版简介:因为出生的命格不好,她从小就被寄养在外祖家,好不容易被接回府,却被设计嫁给了表姐的未婚夫。从此被打入地狱,为了让所有人喜欢,她选择忍气吞声,最后惨死。再睁眼,她重生回到了被接回府中的路上,这一世,她挺直腰板,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!嫁给疯批男人?她步步紧逼,撩他陷落,成为她的裙下臣。欺负她让她遵从三从四德?她笑了:“本姑娘,没有道德!”这一世,她要让所有人下地狱!...
主角:拾珠苏玉昭 更新:2023-12-12 03:3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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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拾珠苏玉昭的现代都市小说《真千金回府后,反派们慌了》,由网络作家“辣椒只吃小米辣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古代言情《真千金回府后,反派们慌了》,是小编非常喜欢的一篇古代言情,代表人物分别是拾珠苏玉昭,作者“辣椒只吃小米辣”精心编著的一部言情作品,作品无广告版简介:因为出生的命格不好,她从小就被寄养在外祖家,好不容易被接回府,却被设计嫁给了表姐的未婚夫。从此被打入地狱,为了让所有人喜欢,她选择忍气吞声,最后惨死。再睁眼,她重生回到了被接回府中的路上,这一世,她挺直腰板,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!嫁给疯批男人?她步步紧逼,撩他陷落,成为她的裙下臣。欺负她让她遵从三从四德?她笑了:“本姑娘,没有道德!”这一世,她要让所有人下地狱!...
赵氏带着何嬷嬷,回到驿站的房间。
“真是没想到,这砧板上的面团,还能跳起来粘人。”
何嬷嬷一面说话,一面替赵氏松衣襟,退下柳黄织金的褙子,扶着她到椅上落座。
有婢女端来茶盏,她接过来递给赵氏。
赵氏靠着椅背,总算松了口气,接过茶盏轻抿一口,感叹地说:“原瞧着,只当是心思简单,谁想竟是个有城府的。”
何嬷嬷点点头,可不就是简单,真真是面团一样,任揉任捏。
这一路行来,只见刘嬷嬷作威作福,谁眼里装着这位二姑娘?
不过这老实人,突然爆发起来,别说,还真是怪吓人的。
何嬷嬷在心里啧啧两声,面上隐有轻视道:“终究是小姑娘,行事冲动,顾虑不周。”
“咱们这等人家,岂能不顾体面,便是有奴婢犯错,也多的是手段处置,不拘如何,直接将人打死,痛快是痛快,难免落得个冷漠绝情的名声。”
旁人听闻,只说主家心狠,谁管你内情如何。
人情世故,最是复杂难懂。
这世上,少不得见不得别人好的人,三人成虎,原本占理的事,传着传着,指不定怎样呢。
最平稳的做法,就是把肉烂在锅里。
内帷中,自来不缺意外,落水,重病,再不济,打发到田庄,过后再行处置。
“锋芒太露,日后且有苦吃。”赵氏淡淡评价。
这样的姑娘,她是不喜的,过于较真,不懂迂回,谁要是娶她进门,恐怕于内宅不合。
心里这般想着,脑中不期然闪过,那满匣子的精美首饰,她心口蓦地一动,转瞬又暗自压下。
若是她的儿子,未与苏府定亲,倒是能把此女,许给庶出的老二,听闻林家,经营着茶叶和布匹生意,其利润很是可观,数千两的财物,说舍就舍,恐怕手里不止这点浮财。
何嬷嬷不知她主子的心潮起伏,低声在旁发表自己的看法。
“但凡是个沉稳的,如何也该忍上一时,她是人证物证皆在,只管将那婆子拿住,送回苏府交由长辈处理,上面的长辈们,岂不怜惜她,且承她的情?”
“自小养在商户家,终归是目光短浅。”
赵氏轻轻点头,显然也赞同何嬷嬷的看法。
何嬷嬷摇头道:“是这个理,本就养在外面,这尚未回府呢,倒先把府里长辈,给狠狠得罪,她今日这一出,可是狠狠落了苏府里,那位二夫人的脸面呢。”
“三公子来啦!夫人在里面呢,您快请进来吧。”
里面正说着话呢,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,紧接着,门外进来位清俊的公子。
他一袭繁复的青白锦袍,袖口滚着金边云纹,头上戴着白玉冠,腰坠墨绿山水佩,他眉目清俊,身形清瘦高挑,气质斐然,全然一副俊雅多才情的文人形象。
进来的人,正是赵氏亲子,许府的三公子,许书成。
他躬身揖礼,正要向上首请安,赵氏忙摆摆手,将他唤到跟前。
先是打量他的气色,复再问睡得如何,吃食上可适应,可有哪里不适等等,待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后,这才放他到旁边坐下,母子二人说起正事来。
“虽是在途中,你也不能松懈,读书一事,没有一蹴而就的。”赵氏谆谆告诫。
许书成自是恭声应是,接过何嬷嬷递来的茶盏,突然问道:“听外面吵吵嚷嚷的,可是出什么事了?”
何嬷嬷看向赵氏,赵氏微微颔首。
得到示意,何嬷嬷立刻压低声音,把刚才的事情经过,仔细地说给三公子。
许书成越听,越是皱紧眉,不免沉声道:“一介管事婆子,也敢欺压到主子头上!”
“这事呀,内情也只她们清楚,许是那婆子贪婪,也许是有人纵容。”
何嬷嬷老眼轻闪,谁知那刘婆子,是本性如此,还是得人吩咐呢。
只是这个想法,她仅在心底一转,并未显在面上。
许书成面目肃然:“不论如何,贪心太过,必遭反噬。”不必细想,这必是说的刘嬷嬷。
何嬷嬷低声附和,要她说,刘嬷嬷死得真不冤。
暂且不提那枚寒玉,就匣子里的金银首饰,粗略估计得值数千两。
虽说她们做奴婢的,没有不捞主家银子的,但这么大笔的数量,谁不得斟酌一二。
瞥过面容严肃的儿子,赵氏缓缓道:“原瞧着苏府,也算书香门第,前程可观,谁想这内里,却也是糊涂账,纵着底下奴婢,贪婪至此,怕是没甚规矩。”
许书成微怔,觉得母亲这话说得太过。
何嬷嬷的视线,在两人间徘徊,笑着出来说道:
“依老奴所见,那位陈嬷嬷,还是知晓尊卑的,总归这日后呀,是苏府大房掌家,二房也会分出去,且到那时,再是亲兄弟,那也是两家人。”
赵氏神情略缓,心里思索片刻,对儿子严声叮嘱:
“我知晓,你是个心善的,只那小姑娘,不是个安分的,不知何时就遭她算计......且再说,听到刘婆子咽气,她眼睛都未眨一下,可见其心性暴虐,你不许到她跟前,免得带累你的名声。”
许书成略略迟疑,但见母亲面容凌厉,到底不敢违逆,唯唯答应下来。
赵氏目露满意,“待苏府寿宴过后,咱们便直接上京,也不知你大哥,一人在京城如何?我听闻邬山书院,规矩甚严,不知他能不能适应?”
儿行千里母担忧,赵氏只有两个儿子,嫡长子许云谏,已是举人身份,正由岳父举荐,在京城邬山书院读书,有意下场来年的春闱,嫡幼子自然就是面前的许书成。
“都说读万卷书,不如行万里路,你也正好趁此,游历见识一番,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,我已经书信你大哥,让他帮你找一间书院,待到京城,你便去书院里,熟悉熟悉京城的文风文气,不许有丝毫松懈。”
温和的语调,在最后一句时,蓦然变得严肃。
许书成不敢违拒,垂首低声道:“是,母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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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面容清秀通雅,气质稳重,身形清瘦高挑,算不上伟岸,却也不显孱弱,乍一看,满身的书卷气,像是位饱读诗书,满腹经纶的儒士,举止行卧,风流儒雅。
毫无疑问,这两人正就是,苏府家主苏明嵘,以及二房老爷苏明远。
随着两人进来,被他们挡在身后的,两名俊朗的少年,也终于露出面来。
原本面无表情的苏玉昭,瞳孔瞬间重重一颤,她面上维持的平静,顿时如砸到石子的水面,荡起层层叠叠的波澜。
落在后面的两人,瞧着不过舞象之年,一人着月白绸缎长袍,面如冠玉,清隽端雅,眉似远山,眸若清潭,嘴角常带着三分浅笑,端秀贵气,芝兰玉树,让人如沐春风。
在他身旁的人,则比他稍高半个头,穿着暗红窄袖骑装,腰间金边云纹锦带,身形高挑,面容俊朗,剑眉星目,目光清朗,看人时眉目飞扬,端的是意气风发。
“二哥......”苏玉昭嘴唇轻启,无意识地呢喃出声。
她目光有一瞬间的飘远,眼前俊朗舒扬的二哥,在她面前渐渐隐去,转而出现的,是一道潦倒失意,萎靡颓废的身影,以及布满悔意和痛苦的面容。
她被送去田庄那日,二哥急急忙忙赶来,木然地站在她马车外,像是一尊木雕泥塑。
他身上的衣裳,许是数日未换,看起来皱皱巴巴,头上有两缕黑发,因跑得太快散落下来,搭在他的脸侧,他双眼凹陷,眼圈发黑,未及时修整的胡须,从他下巴上冒出。
两人一个在马车里,一个在马车外,谁也没有说话,唯独红着的眼眶,暴露出心底的不平静。
马车缓缓驶离,身后的冷风里,传来他沙哑的嗓音,“二妹,对不起,是我太蠢......”
苏玉昭闭了闭眼,捻着绣帕的手指,紧紧攥了起来,指骨泛白。
大房要算计她,她能安慰自己,毕竟养在外面的,没有感情不是?
但二哥呢,二哥生在苏府,长在苏府,自母亲逝世后,更是一心把顾氏,当作另一个母亲看待,毫不夸张的说,顾氏对他而言,比对她这位亲妹妹,还要亲近和信任。
而顾氏呢,她又是如何做的?
仅仅是因为不愿意,有别的人挡住她儿子,分薄她儿子的地位,就故意把二哥养废,等后面苏府抓住时机,一跃成为京城新贵,生怕二哥占到便宜,一脚就把二房踢开。
如此仍不满意,还要狠狠踩二哥一脚,定要把他踩进泥里,方才觉得甘心。
倘若母亲在世,见到二哥被人戏弄,遭人肆意伤害,一生郁郁不得志,她该有多伤心!
凭什么!凭什么无辜的人,总是不得善终,满手鲜血罪孽的人,却能享尽荣华富贵?
苏玉昭蓦地睁开眼睛,眼底深处燃着火焰。
既然老天不开眼,那就由她亲自来,扒开她们虚伪的面皮,让她们给被害的人,磕头赔罪!
榻上的人心潮起伏,不过是短短一瞬间,就有戾气溢上她的眉眼。
阔步进来的苏明嵘,当即察觉到点点异样,抬头朝对面看去。
坐在榻上的姑娘,一袭秋香绿百褶襦裙,小脸瓷白,杏眼桃腮,眉目细腻,即便年岁不大,面容也有些病色,依然能看出日后丽色,她淡白的唇瓣抿着,带着几分疏离的气质,给人一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感觉。
再看她的眼神,清清亮亮,似乎并无不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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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白是自己太过敏感,苏明嵘心底失笑,且不是在府衙呢,不必时时警惕。
在苏明嵘看来的一瞬间,苏玉昭先一步收敛情绪,前世寄人篱下的生活,她早学会不露声色,也学会如何忍耐,不会再轻易怒气上头。
再说这里,四处都有太子的人,就算是为自己好,她也不会轻易和对面闹翻。
大越以孝治天下,她不能给太子留下,她不知规矩的印象。
苏玉昭理智的知晓,她此刻应该起身,向对面的人见礼,再请两位长辈落座,让人端来茶水果子,再恭恭敬敬地奉上,方不显失礼无状。
但心里的抵触,让她仿佛黏在床榻,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。
她在心里苦笑,此时能保持平静,没有出言不逊,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。
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,秦嬷嬷看了看左右,暗暗轻咳一声,有意缓和气氛,可惜未等她开口,一旁的苏明远,先皱眉训斥道:“你怎么回事,见到长辈前来,也不知打招呼吗?”
“诶,不必这般严肃。”苏明嵘说话的语调,习惯性的带着官腔,他抬手制止二弟的话,面上一派和善,透着长辈对晚辈的纵容,“你就是昭姐儿吧,我是你的大伯。”
说着,他指向苏明远,“这是你父亲。”又指着后面两人,温声和她介绍,“这是你大哥景程,你二哥景言,府里还有两位弟弟,他们年纪尚小,又路途颠簸,便没带他们来。”
苏玉昭的目光,随着他的动作,一一看过去,仪态端方的堂兄,暗含好奇的二哥,面容肃穆的父亲,她缓缓垂下眼睑,掩住眼底的复杂,轻声道:
“见过大老爷,见过父亲,大堂兄,和二哥。”
听见对面生疏的称呼,久经官场的苏明嵘,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。
反倒是苏明远,他自来秉承孔孟之道,尊儒礼,重规矩,原本见女儿坐在榻上,对长辈不闻不问,他语气虽有训斥,但也是为提点她,谁知她不知悔改,反愈发得寸进尺,当即表露不满道:
“大伯就是大伯,哪来的大老爷?早知如此,真不该把你送去林家,我早就说过,商贾之家,利益为重,岂有规矩可言?你这般不懂尊卑,待回去岂不惹人笑话?”
苏玉昭倏地抬起头,眼底沉下一片暗影。
林家再不好,也给她吃饱,给她穿暖,让她能遮风避雨,苏家呢,又曾给她什么?
眼见姑娘脸色难看,似欲要开口辩驳,秦嬷嬷暗吸口气,福身打破静谧:
“奴婢给两位老爷,两位公子请安。”
苏明嵘看过去一眼,轻轻抬手道:“起来吧,不必多礼。”又问道:“你是林家的奴婢?”
“是。”秦嬷嬷恭敬垂着头,“自姑娘会走路起,就是老奴伺候着。”
“倒是忠仆。”苏明嵘评价一句。
秦嬷嬷谦虚不敢应,倒是苏明远听见这话,脸色好看上两分,对她叮嘱道:“你既是老人,就更要懂规矩,姑娘有做得不对的,该当劝诫才是,不可一味纵容。”
这话细究起来,也挑不出错来。
时下的父亲,多以严父自居,即使疼爱子女,也不会放在面上,但时隔数年,再次相见的父女,第一句话不是关心,也不是询问,而是训斥,搁谁身上能好受?
秦嬷嬷怜爱地看着姑娘,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。
“不过是点小事,说过就算过去了。”苏明嵘再次开口,“既然回来了,就好好的待着,你父亲语气重,也是因关心你,都说爱之深,责之切,就是这个道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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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,秦嬷嬷看了眼姑娘,诺诺的替姑娘应是。
拾珠和银桃搬来椅子,恭敬地请诸人落座。
按理来说,即便是自家姑娘,外男也不该多待,不过事急从权,又得太子的示下,自是要好生寒暄,关心问候一番的,如此,苏明嵘等人也就依次落座。
拾珠又到外面,端来茶盏递上,事毕,与银桃一起退到姑娘身边。
“你的伤势如何?”苏明嵘轻抿口茶,看向苏玉昭说话,“听闻你受伤,你祖母急得不行,让人备下好些药材,你稍后让人去看看,可有能用得上的。”
苏玉昭掩唇轻咳道:“很是不必,我平日需用的药材,都由前面陶内官,亲自过目的呢。”
这话明明没什么,落在苏明远耳中,莫名有些刺耳,沉着脸道:“你祖母的一番心意,长者赐,不能辞,这么浅显的道理,还要我来教你不成?”
原本听闻女儿,在鉴真寺救下太子,他心里别提多高兴。
谁知见到本人,对他们爱搭不理不说,还如此不知好歹,顿时觉得在大哥面前,狠狠丢了脸面,心里难免对林家,也生出两分不满来。
都怪林家,没将他女儿教好,让她这般不懂规矩,着实不知守礼守训。
这时候,苏明嵘没再说话,静静呷着茶水。
“父亲这话,真是折煞我了。”苏玉昭靠着软枕,缓缓地开口道,“不是老夫人说的,我命硬克她,岂敢用她的东西?万一真把她克住,到时找谁说理去?”
这话就差没明说,我要是把她克死,你们可别来找我。
苏明远一哽,苏景言微微睁大眼睛,不敢置信的偷偷打量,对面从容不迫的二妹妹。
气氛静寂两息,苏明嵘抱拳轻咳一声,自然地转开话题,“数年未见,昭姐儿也长大了,犹记得上次见你,还是在你母亲过世后,你与林家的老夫人,前来苏府奔丧时。”
他神情和煦,语气温和,看苏玉昭的眼神,也充满了慈爱,不着痕迹地拉近距离。
苏玉昭轻抿嘴角,但凡没有前世记忆,面对温言细语的苏家人,她指不定还真的会,对苏府生出亲近来......然而可惜,此刻坐在这里的,不再是前世那个,傻乎乎的小姑娘。
她抬起眉眼,面上十分淡然,“大老爷说的是,阔别十年,你们还是一点没变,只可惜我和外祖母,消息得到的太晚,不然也不至于,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。”
听到对面暗含不满的话,苏明嵘原本不甚清晰的记忆,突然翻涌着染上颜色。
顿时,他心里一阵懊恼,不该借着林氏,来拉近关系的。
什么消息得到的太晚,分明是他们在下葬后,才把消息送出去的。
看来他这侄女,是把这件小事情,给深深记在了心里,往日也就罢了,今时却得小心对待,万不可让她心里,对苏府生出芥蒂,若她在太子面前,胡言乱语几句,岂不对苏府不利?
心里闪过这个想法,苏明嵘放下茶盏,面上露出歉意的表情。
“说来此事,也是苏府,顾虑不周,只想着天气炎热,尽早入土为安是好。”说着,他轻轻叹口气,“等你养好伤,就去你母亲坟前,好好给她上炷香,也替我们赔赔不是。”
久居官场,苏明嵘自然也是有过,伏低做小的时候,但面对晚辈,这还是头一遭。
苏玉昭轻扯嘴角,听着对面看似道歉,实则暗含威胁的话......或许对方并没这个意思,但落在苏玉昭耳里,就是对面在告诫她:你母亲还葬在苏家,你最好适可而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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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一转眼十年,他仍然记得那个,因他拒绝见她,而垂着脑袋,满身失落的小姑娘。
等外祖母带着她离开,他不是没有后悔,他不该把母亲的死,怪在二妹妹身上,但等他追出去时,林家的马车早已离开。
他抬手挠挠脑袋,下意识想说点什么,缓解缓解气氛,可他本不是善言辞的人,哼哧哼哧半响,也就重复前面的话:“......二妹,你别怕,大伯母很好,大妹妹也很好,不会欺负你的。”
明明是关心的话,谁知他一开口,略显生硬的语气,把他原本的意思,给冲的一干二净。
但出乎意料的,苏玉昭并未像先前,无视苏景程的那样,而是抿紧嘴唇,从鼻腔小小的哼了一声,把脑袋转向里侧,不去看对面的人。
她心里清楚,二哥现在待她,不过是看在她们,一母同胞的份上。
她心里有些失落,却又很快鼓起信心,等相处的久了,二哥总会明白,谁才是真心对他的!
相比起先前的疏离,此时的苏玉昭,总算有点小姑娘的生气。
苏明嵘眼睛微闪,温声说道:“你二哥说的是,都是至亲骨肉,没有不疼你的。”
苏明远赞同颔首,捻着胡须说道:“你祖母的寿辰,本是想见一见你,谁知去接人的奴婢,却带着一辆空车回来,让你祖母的生辰,也过得不尽如人意。”
想起母亲的冷脸,苏明远语重心长地说:“百善孝为先,是为人之本,做人之根,立爱惟亲,立敬惟长,你做事十分欠妥,不仅辜负长辈心意,也对长辈不够尊重,等回到苏府后,需好生向你祖母,解释清楚原由,再给她道个歉,请求她的谅解。”
听闻这话,性子更泼辣银桃,眼看嘴角动了动,似是想要辩解什么,被拾珠拽着手腕强拖回来,用眼神示意她闭嘴。
苏玉昭看过去一眼,接着疑惑问道:“我不回苏府的理由,难不成陈嬷嬷没告知你们......”
说着,轻描淡写道:“我看你们苏府的规矩,也是时候改一改,什么时候做奴婢的,也敢无视主子的话?之前听闻,苏府规矩深重,现在看来,也就尔尔。”
“昭姐儿别急,你交代的话,陈嬷嬷岂敢隐瞒。”苏明嵘包容地笑笑,接着语调骤然一转,“不过昭姐儿,你可是对苏府,对你祖母有怨?”
一顶不孝的帽子,眼看就要砸下来。
苏玉昭直视对面,淡淡道:“不敢。”
是不敢,而不是不会。
苏明嵘脸上笑容,再听到她的答复时,愈发的深邃和明显。
“初初一见,我心里就知道,你是个十分聪慧的小姑娘。”
苏玉昭闻言,略微皱起秀眉,不知他要打何主意。
对面继续说道:“咱们苏府,虽不是世家大族,却也系出勋爵贵族,最是知礼重孝,守训明理,人并不需要时时清醒,或者说哪怕你清醒,也不是不可以继续装糊涂。”
“若死活闹着要把,每一件事情,每一份恩怨,都分得明明白白,只会成为孤家寡人。”
“不错,大哥说的很是。”苏明远点点头,“你如今回家来,以前的事情,也就都忘了吧,商人逐利轻义,趋炎附势,你莫把这些不好的东西,带回咱们苏家,惹得左右亲友笑话。”
他觉得这是大哥,在提醒他的女儿,不要因把她送到林家的事,而满腹怨怼,对苏府生怨。
苏玉昭低垂眼眸,嘴角紧紧抿着,冷着一张小脸。
但落在苏明远眼里,她这副平静的模样,就是对面的女儿,对他这位亲生父亲,还算是尊重和听话,见她这般乖巧懂事,苏明远满意地颔首,嘴角翘起一点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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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......咳,不过,你也不必担心。”苏明嵘看过去一眼,清清嗓子再次道,“在接你回府前,你的衣食住行,教导的女先生,伺候的奴婢婆子,都早早的挑选好,只等着你回府......到时你亲自看看,若有哪里不满意,只管去寻你祖母,或是你的大伯母。”
他语气变得温和,不同于先前的威严。
苏玉昭靠着软枕,看着一脸为她好,对她十分重视的苏明嵘,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。
反倒是苏明远,对这话很是赞同,满意地捻着胡须道:“就是这个理,一家子骨肉,很是不必生疏,你祖母、大伯母和母亲,早早盼着你回来,苏府才是你的家。”
这话说的煽情,语气真诚而郑重,仿佛苏府早就盼着,她能尽快回来一般。
苏玉昭指尖轻挑,搅着秋香绿的袖摆,控制不住地冷笑一声。
御下者,不外乎恩威并施,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。
若她真是少不经事,面对高高在上的苏府,一来就遭遇一通训斥,心里难免会怀疑,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错,心理再脆弱一点的,恐怕就会自卑和气虚,下意识把自己放在,比苏府更低的位置,患得患失,生怕惹的对面不喜,做出奉承讨好的举动。
而后,对方再说点好话,安慰安慰她的慌乱和不安,几乎不费吹灰之力,就能让她觉得,对方是位宽容和善的长辈,自是也会对苏府,生出由衷的亲近来。
可谓是软硬兼施,却让人挑不出半点错。
可惜的是,苏玉昭并不接招。
“都说死者为大,我孝顺母亲,难道也有错?”她轻挑柳眉,忽地歪头疑惑道,“再则,若没我走这一趟,谁来救殿下呢?”
苏明嵘顿觉不妙,忙道:“没人说你有错......”
“大老爷和父亲,难道不是句句都在,指责我不孝的吗?”苏玉昭打断他的话,眼睛直视对方。
苏明嵘表情僵住,苏玉昭的话仍在继续:“都说这世间,难有两全其美的事,老夫人还活着,难道要和死者争孝敬不成?只怕我愿给,老夫人也不稀罕,大老爷,父亲,你们说呢?”
“二妹妹能言善辩,只是我想二叔的意思是,你可以先给祖母过寿,再前往寺庙替先二婶祈福,毕竟先二婶在这里,又不会乱跑。”苏景程突然开口,把苏玉昭刚才的话,以牙还牙地踢回去,“长幼尊卑有序,二妹妹,你说呢?”
这话很难说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。
苏景言就算是心大的,也察觉到气氛有异,更是不敢随意开口,死死坐直身体,一动不敢动。
苏玉昭凝视对面,冷笑反问道:“按大堂兄的意思,我不该救太子殿下?”
“我没有!”苏景程脸色微变,下意识反驳道:“我不过是复述二叔的意思罢了。”
苏玉昭看着他,无不讽刺地一笑。
苏明远万没想到,事情又回到他身上,擦着额上冷汗道:“没有,没有,我没有这个意思,你做的很好,你大伯和祖母,都夸你懂事呢。”
对这话,苏明嵘没有反驳,别看他面上不显,侄女能救下太子,他心里高兴着呢。
细数历来记载,各朝各代的太子,极难有得善终的,不过这个结局,与他们当朝太子,显然没任何关系,毕竟大越上下,谁人不知,谁人不晓,不是太子去夺皇位,而是皇帝为他夺皇位。
说句逾越的话,只要太子不出事,他就是板上钉钉的,下一任的大越皇帝。
太子这艘巨船,真不是谁想攀上,就能有本事攀上的,放在往日,他是想都不敢想,现在能有机会,他岂能让太子误会,他宁愿侄女回府祝寿,也不愿侄女替他挡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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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后面是苏府家事,赵氏也知情识趣,冲苏玉昭点点头,告辞准备离开。
“夫人请留步。”苏玉昭忽然开口,唤住就要离开的人,“我见识浅,口角又笨,只知宽以待人,却不知奴大欺主,且劳夫人费心,予我做个见证,也免回到苏府,倒里外不是人。”
赵氏面有不虞,但对面的态度,摆的恭恭敬敬,又是世交后辈,倒不好再推辞。
“既如此,我便听上一听。”她忍着不耐,重新坐回位置。
目的达成,苏玉昭看向拾珠,示意她开口。
看出姑娘态度,拾珠按捺住内心激动,往前半步面向上首,将早晨的事详细说来。
“先前,刘嬷嬷大清早的,就在下面训斥奴婢,姑娘被吵得头疼,让奴婢去提醒两句,谁知刘嬷嬷竟是不听,还反咬奴婢一口,说奴婢指着她鼻子骂,又说奴婢借着姑娘,故意排挤打压她,要奴婢给她磕头赔罪......”
“若是这般也罢,她却硬要拿走姑娘的寒玉,说权当算是赔礼,可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?”
银桃快言快语道:“那寒玉,是蒲甘来的,当初为买它,可是花费上百金呢。”
这样贵重的东西,即便姑娘愿给,做奴婢的就敢收?
“银钱且不提,但咱们姑娘,自幼时出痘后,冬受不得寒,夏受不得热。”秦嬷嬷轻咳一声,缓声说道:“这枚寒玉,是老夫人特意寻来,其中包含着老夫人的一片慈心,是万不能给旁人。”
“呸,烂嘴的混账,竟是颠倒黑白!”刘嬷嬷呸的一声,怒目横眉道:“老奴得二夫人吩咐,来接二姑娘回府,一路上嘘寒问暖,事无巨细,就怕姑娘有半点不适。”
说着,拿手指向秦嬷嬷三人:“你们倒好,生怕姑娘信重我们,就言语挑拨,避重就轻,省略概括,一套下来,黑的也变成白的,是好是坏,倒全凭你们。”
似是越说越委屈,刘嬷嬷拍着大腿,冲着赵氏哭诉抱怨起来。
“咱们苏许二府,自来亲厚相助,夫人您也算二姑娘长辈,可得好生劝劝她呀,她身边的奴婢,是没一个好的,您瞧瞧,老奴不计较她们顶撞,她们倒恨不得把老奴,给踩到脚底下呢。”
赵氏皱眉,并未应承刘嬷嬷的话,而是转头看向苏玉昭。
看清赵氏举动,其余人等也循着望去。
陈嬷嬷绷紧脸,表情难看无比。
她并未怀疑拾珠的话,毕竟以刘嬷嬷的性情,这事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!
瞥见赵氏眼底的嫌弃,陈嬷嬷只觉脸皮隐隐发烫。
她是有得到吩咐,让摸清二姑娘脾性,再压一压她的心性,但万万没想丢脸丢到外人面前。
苏玉昭暂且不知,陈嬷嬷心底的懊恼,她望着理直气壮的刘嬷嬷,杏眼微眯,眸中闪过一丝暗光,“拾珠并未有错,何谈磕头赔罪?至于赔礼,更是无稽之谈。”
刘嬷嬷一听,当即就不愿意了,扯着嗓子道:“姑娘这话......”
“闭嘴!”苏玉昭简单道,原本莹白的小脸,覆上一层森森的寒意,“主子说话,有你插嘴的份,还是说......这就是苏府的规矩!”
她目光冰凉,一一扫过刘嬷嬷和陈嬷嬷。
面前的人仿佛瞬间,撕破温和的表面,露出内里的肃杀和强势。
不止刘嬷嬷和陈嬷嬷被吓住,就是一旁的赵氏等人,也没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。
特别是秦嬷嬷,想她伺候姑娘以来,何曾见姑娘有这般冷硬的一面。
房中一时安静下来,苏玉昭轻嗤一声,淡淡地说道:“谁对谁错,扒开她的衣裳,自然一切明了。”
她话音刚落,反应过来的银桃,立即朝刘嬷嬷扑去。
因苏玉昭的变化,刘嬷嬷本就心神恍惚,等被银桃扑到身上,再想阻止已经晚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,银桃自她衣襟里,摸出她藏着的寒玉。
银桃飞快后退远离,想要抓住她的刘嬷嬷,将手中寒玉捧到赵氏面前。
“许夫人请看,这就是我们姑娘的寒玉。”
赵氏拿起来看,寒玉细腻莹润,外嵌金银,雕五色花纹缠护。
才拿到手上,就有凉意袭来,驱散周身闷热,可见是一件珍稀物。
刘嬷嬷先是脸一白,接着不知想到什么,又很快冷静下来,掷地有声地说:“许夫人容禀,这寒玉,可不是二姑娘的,而是我们二夫人,见老奴年年苦夏,特地赏给老奴的。”
听到这不要脸的话,别说是暴躁的银桃,饶是稳重的陈嬷嬷,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。
赵氏轻咳一声,掩住抽搐的嘴角,公正地问道:“不知这玉上,是否有何印记?”
“并无印记。”苏玉昭摇摇头,瞥见刘嬷嬷蓦然放松的肩膀,玩味地弯起唇角,“往日只道,商者富贵奢靡,眼下看来,却是我少见多怪,上百金的东西,说赏就赏,换作是我,是舍不得的。”
突然,她好奇地问秦嬷嬷:“不知我母亲过世后,父亲娶的是哪位世家贵女?”
秦嬷嬷躬身道:“老奴听闻,仿佛是苏老夫人的侄女。”
“哦?”苏玉昭歪着头。
秦嬷嬷道:“苏老夫人的娘家,经营着一间绸缎铺,后面靠着苏府,置下数十亩良田,并郊外的一座田庄,只其后辈子嗣兴旺,这些也不过勉强糊口。”
这话端的是啪啪打脸,刘嬷嬷老脸一红,接着没好气地说:“姑娘尚未结亲,不懂这其中妙处,夫人娘家虽不得力,但有二老爷宠着呢,一枚寒玉而已,能值当什么!”
听见这话的陈嬷嬷,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。
其实刘嬷嬷也在赌,赌这事就算闹大,二夫人也会维护她。
“你胡吣什么呢!”秦嬷嬷皱眉,不满地瞪着刘嬷嬷。
这般口无遮拦,还能混上内院管事,这苏府的规矩,怕是也就尔尔。
相较而来,苏玉昭倒显得格外平静,不见尴尬也不见羞窘,平淡开口道:“真是巧舌如簧!既如此,我便也懒得再与你绕圈子。”
言罢,她对赵氏道:“除寒玉外,另有数件金银首饰丢失,劳您身旁的嬷嬷,与陈嬷嬷和秦嬷嬷一道,往她房间里查一查,也免得事后,再被人说嘴。”
刘嬷嬷脸一黑,心虚地喊道:“不行!无凭无据的,凭什么搜查我房间!什么金银首饰,我一概不知,指不定是贼喊捉贼呢!”
她眼珠一转,拍着大腿滑到地面,张嘴就哭嚎起来:“没天理啊,二夫人啊,老奴是没脸再活啦!”
这声音着实刺耳,苏玉昭皱着眉,根本不愿搭理她,抬眸给秦嬷嬷一个眼神。
赵氏见状,也朝身后的何嬷嬷挥挥手。
陈嬷嬷犹豫了一下,终究还是跟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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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嬷嬷哭嚎声骤停,爬起来朝门外跑去,可惜还未靠近门扇,就被银桃和拾珠拦住。
赵氏摇摇头,谁是谁非,昭然若揭。
就是不知这位二姑娘,要如何处置?是重拿轻放,还是严惩不贷。
出去的三人,很快就回来。
许是从未想过,自己会被搜查,刘嬷嬷自苏玉昭这里,或哄骗或恐吓或顺手牵羊,带走的金银首饰,就明晃晃的摆在,她床头的木匣子里。
秦嬷嬷揭开木匣,里面包括但不限于:点翠衔珠翡翠钗,鎏金蝶形玉簪,累丝莲花金簪,洒金桃形金步摇,玳瑁镶金嵌珠宝镯,银镶珠石镯,桃红碧玺手串,并散落珍珠数颗......
赵氏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落在木匣内,眸中划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暗光。
“刘嬷嬷,你现在还有何话说?”她拿起一支玉簪问道。
刘嬷嬷额头渗出汗珠,“我,我......”
“你莫不是又想说,这是二夫人赏你的!”银桃撇着小嘴。
刘嬷嬷心乱的厉害,就算是再愚钝,也明白当前处境,对她十分不利。
她抬起一点点眼睛,瞥过神色莫名的许夫人,满脸冷意的二姑娘,硬着头皮道:“的,的确是二夫人,赏给老奴的......”
“这金钗玉镯,做工精细,粗粗算来,得值上千两银子。”赵氏随口道。
刘嬷嬷咬着牙,坚持道:“就是二夫人......赏给老奴的!”
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!
“你还真是忠心。”苏玉昭轻笑一声,挑出一支金钗,扔到刘嬷嬷面前,“好生看看,你家二夫人,可是姓林?”
银桃轻哼道:“林府特意打造的首饰,上面可是有印记的。”
刘嬷嬷脑海一空,嘴唇频频颤抖,说不出话来。
若说苏府里,也不是没有,林家的东西,但却是二房先夫人的嫁妆。
女子的嫁妆,当属私产,是要留给子女的,刘嬷嬷再蠢也知道,不能说二老爷,拿先夫人的嫁妆,给后娶的继室,不然,整个苏府的名声,是别想再要。
“是,是老奴记差了,这不是姑娘您,您赏给老奴的么,姑娘,您再想想呀!”
刘嬷嬷跪在地上,膝行着上前两步,再不见先前的得意。
苏玉昭垂眸,冷冷注视着地上的人,似笑非笑道:“你有何功劳,值得我赏你?”
刘嬷嬷怔住,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。
“挑拨离间,攀扯主子,偷盗财物,按照苏府规矩,该当何罪?”
苏玉昭目光如钩,直直望向陈嬷嬷。
陈嬷嬷嘴里发苦,低声说道:“按照规矩,杖责后发卖出去。”
对面处处拿着苏府规矩说事,陈嬷嬷再不愿,也不敢张口胡言。
刘嬷嬷浑身一颤,挣扎着爬起来,愤怒地喊道:“我是二夫人的奴婢,你没权利处置我!”
俗话说,长辈跟前的猫狗,都比别处的尊贵。
刘嬷嬷偷盗财物,是她的不对,但苏玉昭要是越过继母,而私自处置刘嬷嬷,往小说是逾矩,往大说就是不孝。
看出对面的沉默,刘嬷嬷扬起嘴角,“二姑娘,有什么事,不妨回府再说。”
苏玉昭眯起眼睛,既然已经开头,她就没想半途而废。
冗长的安静后,她突然笑道:“你与二夫人,主仆情深,然苏府规矩,非形同虚设,若将你交给二夫人,岂不白白令她为难伤心,倒是我这做晚辈的不孝。”
“为二夫人着想,我只能逾矩,且将你处置了吧!”
说着,她对拾珠道:“去请郑镖头来。”
“你敢!”刘嬷嬷一惊,旋即就想逃跑。
苏玉昭冷声道:“抓住她,堵住她的嘴!”
不消她吩咐,银桃和秦嬷嬷两人,已经迅速将人抓住,拿出绣帕塞进她嘴里。
看着满脸惊惧慌乱,呜呜挣扎的刘嬷嬷,陈嬷嬷面露犹豫,嘴唇嗫嚅两下,似是想要求情。
然而尚未来得及开口,她眼角余光先瞥见,一道高大彪悍的身影,悄然出现在门外,冲着里面抱拳行礼。
她混沌的脑子,蓦地一阵清凉。
随行的数十位镖师,都是林家花银子请的,也仅听二姑娘的话。
二姑娘软弱还好说,一旦她强硬起来,怕是没人能拗得过她。
“姑娘。”郑镖头恭敬躬身,眼睛规矩的落在地面。
苏玉昭面色稍缓,温声道:“郑师傅请起,请你过来,是有一桩事情,欲要麻烦你。”
郑镖头道:“姑娘客气,有事但请吩咐。”
“是这般......”她轻轻叹口气,将事情详细说来,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,最后道:“苏府规矩重,又是早有惯例,我是不好随意更改,就打她五十板子,若还有命在,便赶出去吧。”
“这打板子,难免见血,恰逢五月毒月,银桃,去拿二十两银子来,权当是压一压晦气。”
“哎!”银桃脆声声应下,拿出两锭银子,塞给郑镖头。
郑镖头点点头,朝身后使了个眼色,当即有两名镖师上前来,抓着刘嬷嬷往外拖。
刘嬷嬷面如死灰,呼吸急促,嘴里唔唔直叫,惊恐地看着两名镖师,又冲着苏玉昭唔唔摇头,满眼的祈求和悔意。
苏玉昭垂下眉眼,像是在看葱白的指尖,对刘嬷嬷的求饶,仿若不闻。
很快,外面传进来一声闷响,伴着刘嬷嬷含糊的惨叫,直让人后背发凉。
木板打在肉上,发出有节奏的声响,落在陈嬷嬷等苏府奴婢耳中,不亚于催命的符咒,顷刻间,陈嬷嬷面色青白,手脚疲软,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。
苏玉昭嘴角轻弯,勾起点点难以察觉的弧度。
人是有惰性的,忍得久了,退让得习惯了,就再难改变。
这一世,她不会再忍,那些欺她辱她的,她定要一一回报她们!
陈嬷嬷擦擦额头,余光不经意间,仿佛瞥见姑娘在笑,她吓得心口一紧,急忙定睛打量,就在这时,对面似是有所察觉,突然侧目望过来。
那一瞬间,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。
隔着两步的距离,陈嬷嬷很轻易就看清,二姑娘眼底酝酿着的情绪。
......冷漠,淡然,而平静。
没有取人性命的害怕,亦瞧不出半点悔意。
那种成竹在胸的从容,与置人命于无物的漠然,都让陈嬷嬷头皮一麻,一股寒意瞬间自脚底,蹿上头颅再席卷全身,汗毛根根竖起,脊梁骨都在发寒。
错了,错了,全错了!
她们全让二姑娘给骗了!
那些温和羞怯,自卑懦弱,分明是故意而为,她的一步步纵容,让刘嬷嬷失去警惕,欢欣鼓舞地落进陷阱,眼下杀鸡儆猴,敲山震虎,底下的这些奴婢,谁敢再慢待于她?
想到送回苏府的信件,陈嬷嬷嘴里越发苦涩。
这样心机深沉,手段凌厉的二姑娘,真会老老实实被掌控吗?
陈嬷嬷脑中很乱,未等她理清头绪,门外有人来回话:“禀姑娘,许是我等不知轻重,才落三十板子,那婆子就咽气了。”
苏玉昭收回视线,看向门口平静道:“不怪你们,她福薄命短,皆是命数,埋了吧。”
这话那叫一个轻飘飘,从她的表情到语气,端的是云淡风轻,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。
“是。”得到答复,郑镖头躬身离开。
事情落定,赵氏对着苏玉昭,细细叮嘱宽慰几句,随后也起身离开。
陈嬷嬷紧随其后,待离开令人窒息的房间,靠着墙壁大大喘息两声,灿金的阳光洒落,她仰头闭上眼睛,直到心底寒意消散,这才拖着绵软的双腿,一点点往房间挪动。
此刻她只庆幸,没有轻举妄动,不然,现在被草席一卷,随意掩埋的人,就成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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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值仲夏,兼处江南,虽早晚有些凉意,却难解空中燥热。
夜幕将褪未褪,一轮淡白的月影,虚虚挂于天幕,伴着零星几颗星子,显得朦胧而冷清。
地处平阳府外,官道旁的驿站内,满满当当地停着车马。
驿站有两层楼,瞧着有些年岁,西边的外墙上,爬满翠绿的藤蔓,其中一间房间,窗扇被大打开,一道清瘦的身影,怔怔地望着虚空。
“姑娘?”
清脆的声音响起,拾珠单衣趿着鞋,打着呵欠朝窗户靠近。
“您才刚见好,可不能吹风。”说着,手掌落到姑娘额头,见没有再发热,轻轻的松口气,说道:“奴婢去端些清水来,给您擦一擦,消消暑气,天色尚早,不如再睡上一睡。”
“不必。”苏玉昭回过神,捏紧手中物什,回身看向来人。
尚显稚气的拾珠,有一双圆溜溜的杏眼,与她记忆中如出一辙,清醒过来三日,她仍有种在梦中的错觉,只每逢想起往事,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,提醒着她她的处境。
拾珠歪了歪脑袋,见姑娘又开始走神,不由得叹息一口。
自姑娘病好,就变得不一样,不喜说话,也不喜动弹,常常望着虚空出神,有时还躲着偷偷地哭,落在拾珠眼里,可不就是姑娘骤然离家,又担心回去苏府后的事。
扶着姑娘离开窗前,拾珠看着她脸色,轻声试探着说:“奴婢私心琢磨,苏府使人来接您,必然也是想您的,虽说是为老夫人祝寿,但长辈好面,岂知不是寻个由头,特意寻您回家呢。”
苏玉昭羽睫轻颤,眸底萦着一片暗影。
“姑娘?”拾珠见她没出声,小小地轻唤一声。
苏玉昭垂下眼帘,轻声道:“我想外祖母,我想回林家去。”
原来是想老夫人呀!
拾珠噗呲一笑,掩唇打趣她:“老夫人定也念着您,只一件事,林家虽富贵,到底不如苏府根基,又有言,官商有别,姑娘一日大过一日,且得替日后着想呢。”
什么日后?自是挑选如意郎君!
苏玉昭轻扯唇角,携着一抹森然冷意。
她虽不知因何,前刻在满腔怨恨中失去意识,后脚忽得自九年前醒来,但大梦一场,心底恨意未消,倒愈是难以纾解,勉强镇静下来,却再回不到从前。
坐回床榻间,指尖扣着玉石凉席,淡淡地说:“不过是被人掌控,有何指望可言?”
拾珠只觉姑娘这话,透着说不出的悲冷,想劝慰排解一二,却不等她开口,外面传来一声喝骂,接着是东西摔到地上的声响。
“你们这些小蹄子,上面主子纵着,便越发的轻狂,日上三竿,睡得死猪一个样,别得三分颜色,就闹着开染坊,也不瞧瞧自己,是不是有这个命!”
原本静谧的驿站,蓦地清醒过来,讨饶声,说话声,接踵而来。
“这刘嬷嬷,姑娘不搭理她,她倒得寸进尺起来。”
拾珠板着小脸,不由得和姑娘抱怨一句。
外面骂声愈发尖锐:“没脑子的混账东西,外头的倔驴,鞭子抽着还晓得动,就你是属王八的,缩着脖子当乌龟,白费老娘的口水,亏得是在我跟前,在府里主子面前,你也这般?”
拾珠跺跺脚,恨恨道:“成日指桑骂槐,打量谁是傻子呢!”
说着,她抬眸去看姑娘,见姑娘沉着脸,眉间隐有不耐,就低声道:“这一催二赶的,且不是去投胎,嘴里说着忠心为主,也不看看姑娘的身体,能不能受住路途颠簸。”
苏玉昭看向窗外,对气愤地拾珠道:“吵得我脑袋疼,你去让她闭嘴!”
拾珠眼睛微睁,面上闪过讶然,好半响回过神,赶忙脆声声应下。
自离开林家,苏府前来的奴婢,先前尚有两分尊重,后面自觉摸清姑娘性情,言谈行止间就带上敷衍,各种怠慢忽视,捧高踩低,明眼瞧着,竟欲拿捏姑娘,真真是可恨的很!
偏生因姑娘态度,她们这些身边人,对苏府奴婢也多有退让。
姑娘虽未明言,拾珠心里却知道,对苏府,姑娘是有两分在意和期待的。
林家是好,又是嫡亲外祖家,独一件事,老夫人膝下空虚,唯有先夫人一女,两位庶出的老爷,对姑娘不过面子情,总归是寄人篱下,其中心酸难言。
不过姑娘这两日,性子似是有些变化。
要她说,姑娘就该强势些,免得这起子奴婢,踩到主子的头上。
脑中思绪纷繁,拾珠人已去到楼下。
房中骤然安静,倒是外面,传来吵嚷的声音。
苏玉昭闭上眼睛,暗中思考眼下的情况。
自三日前醒来,苏府的奴婢们,就催着她要上路。
常言道,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她虽醒来,身体并未好全,前面一直发热,烧得糊涂了,人还说胡话,半夜哭喊不休,吓得拾珠等人,整宿睁着眼睛。
后面不再发热,脑子却昏昏沉沉,身体也像浸水的棉花,根本抬不起来。
记得上一世,她因面皮薄,且顾忌过多,不敌刘嬷嬷劝说,撑着病体上路,没得三分好,反损伤身体底子,回到苏府,不说得一二宽慰,却是奚落她行事不谨,莽撞冒进。
她一再忍着让着,过得战战兢兢,小心翼翼,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,只为得些许喘息,可她又落得何等下场?祖母嫌弃,父亲忽视,姐妹算计,夫君厌恶......
想到临死前,自苏玉仪口中得来的消息,她嘴唇紧抿,两手紧紧攥成拳头。
重来一回,她该如何报答她们呢?
苏玉昭嘴角弯起,像是在笑,却倏然令人后背发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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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姑娘,你要给老奴做主啊!”
一道尖利粗粝的哭喊,打破苏玉昭的思绪,她皱眉睁开眼睛,就见房门被人重重推开,一位穿着暗青衣裳的婆子,捂着脸自外面跑进来,张着嘴巴就开始哭嚎。
“老奴是没脸见人啦,一辈子谨小慎微,服侍伺候主子们,临到头,却让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,真是没天理啊!二夫人啊,你怎么就不在跟前,替老奴做主啊!”
“刘嬷嬷,你胡吣什么呢!我何时有指着你鼻子骂?”
拾珠紧随其后进来,瞪着唱念做打俱全,撒泼干嚎的刘嬷嬷,心里直恨得咬牙。
她不过是提醒她,别大清早的吵闹,既是做人奴婢的,就要有奴婢的样子,且她们姑娘尚在呢,容不得她上蹿下跳,闹得整个驿站不是风就是雨。
“老姐姐,你也是府里的老人,何苦与个小丫头计较。”
慢拾珠半步的秦嬷嬷,不慌不忙地走进房间,她一身暗棕色衣裳,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,行动间裙摆不乱,举止一板一眼,看起来古板而严肃。
她淡淡瞥过拾珠,对着刘嬷嬷道:“老姐姐见谅,你若心里不舒坦,打她两巴掌也使得,只姑娘才将见好,何苦闹到她面前,惹她伤神费心的。”
“就是,反正嬷嬷你打过的人,两只巴掌也数不过来。”银桃翻着白眼说。
秦嬷嬷,拾珠和银桃,都是林家出来的,自小就伺候着苏玉昭。
三人一唱一和,气得刘嬷嬷直拍大腿,指着她们对苏玉昭道:“姑娘你看看,老奴才说一句,她们就有十句等着,在你瞧不见的地方,指不定多霸道呢。”
“林家的规矩,老奴不曾知晓,但在苏府,惯没有以下犯上的奴婢,商贾之家,终究规矩疏浅,姑娘应好生管教才是,莫等回到苏府,再惹得旁人笑话,便是悔之晚矣。”
刘嬷嬷重重冷哼一声,耷拉的三角眼里,凶相毕露。
苏玉昭表情未变,语气平淡地问:“谁是上?谁是下?”
银桃撇撇嘴,小声地说:“刘嬷嬷这一路,呼风唤雨,使奴喝婢,可是威风的紧呢。”
刘嬷嬷心脏一缩,她能一路披荆斩棘,爬到管事婆子的位置,自然不是愚钝的,敏锐察觉出姑娘态度,有些说不清的变化,不由暗中拧起眉毛,斜着眼睛偷偷打量过去。
端坐榻上的姑娘,穿得中规中矩,上是玉白散花短襦,下着浅蓝攒心绣金褶裙,外罩一件藕荷色纱衫,许是刚睡醒的缘故,头上并未饰任何钗环,乌黑如云的长发垂落,衬得小脸莹白如玉。
小姑娘生着极美,饱满的额头,精致的面容,一张鹅蛋脸,杏眼桃腮,翘鼻樱唇,沁水的眼眸儿,眼尾微微上挑,清澈中潋滟有波,配着红艳艳的嘴唇,极其娇艳又极其精致。
五官单看就极为出彩,组合在一起更是浓墨重彩。
这般容貌,真真是艳而不媚,丽而不俗!
刘嬷嬷心里一惊,二姑娘急病一场,怎得这醒来后,倒出落得愈加耀眼?
她心里疑惑,嘴里就下意识说道:“瞧姑娘这脸蛋,晶莹剔透,白里透红的,要不是亲眼所见,我是一万个不相信,姑娘前两日还病得不能起身。”
苏玉昭闻言,微微垂下眼睑,卷长的羽睫轻颤,似在看袖摆的纹路,又似是不好意思,她身量纤细,神情温润,脾性柔和,落在刘嬷嬷眼中,就是懦弱好拿捏,与往日并无不同。
刘嬷嬷见状,口中吐出口浊气,暗骂自己太过敏感。
二姑娘的脾性,她早摸得一清二楚,不说木讷无能,却也颇为绵软。
许是养在商户家的缘故,面对她们这等官宦奴婢,说话行事难免带上怯意,显然是底气不足,且瞧她素日举止,也是愿回苏府的,对待她们这些苏府奴婢,自然是礼遇尊重有加。
若是知进退的奴婢,知晓上面主子好伺候,只有暗里高兴的份。
偏生这刘嬷嬷,惯来是倚老卖老,见苏玉昭一如往日,顿时放下心来,睨了眼嘟囔的银桃,对着上首道:“自是姑娘为上,奴婢们为下,不过......”
她话音稍顿,腆着脸笑道:“咱们苏府,系出襄阳伯府,虽是旁支,亦规矩森严,纵是下面奴婢,也得分三六九等,老奴忝为二房管事,管教不听话的小丫头,不过是分内之责。”
意思很明显,对拾珠银桃而言,她,当为上者。
银桃气得脸涨红,拾珠伸手拉住她,面向刘嬷嬷沉声道:
“嬷嬷管教奴婢,也该挑好时辰,大清早的吵闹,要姑娘如何休息?”
“姑娘不是醒着?”刘嬷嬷轻嗤一声,“左也是姑娘,右也是姑娘,我瞧姑娘没在意,倒是你们......”说着,讥讽地笑:“我看是你们,欲借着姑娘,来打压我等苏府奴婢!”
凶狠的目光,扫过拾珠银桃,她往前两步,看向苏玉昭,谆谆教导道:
“老奴逾矩,说句心里话,自来商者多狡诈,重利轻义,粗俗短视,姑娘虽养在外,却流着苏府的血,咱们苏府,是真真清贵的人家。”
“大老爷位居常州知府,端方正直,能谋善断,二老爷忝为府学训导,谦恭厚道,满腹经纶,府中奴婢小厮,亦是知礼守训,姑娘既回苏府,便与往日不同,莫再被言语蒙骗住,亲旁处而远苏府,这般岂不惹亲者伤怀?”
她眼睛凝视对面,见姑娘微低着头,似是听进她的话,于是再接再厉道:
“姑娘别怪老奴多言,老奴不过是教训两句,不懂事的小丫头们,拾珠姑娘就借着你的势,对着老奴一阵呵斥指责,真是让人大开眼界,这但凡放在苏府,是要惹人笑话的。”
“你胡说!”银桃红着眼睛,咬牙切齿道:“我们待姑娘,绝无二意,倒是你,分明未把姑娘......放在心上!”
刘嬷嬷斜瞥过去一眼,透着说不出的轻视,根本不屑搭理银桃,两只浑浊的眼睛,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玉昭,等待她做出抉择。
——是要亲近苏府,还是护着她这些,没甚用处的奴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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